贝玛特人原本是前朝政权的一只雇佣力量,他们在战前一直盘踞在特古宾斯附近的山林中。在特古宾斯战役打响时,教会对他们许诺了各种好处,成功瓦解了贝玛特人与特古宾斯之间的脆弱联盟,以致在战役中,贝玛特人置特古宾斯的危难于不顾,加速了特古宾斯的最终沦陷。

    战役结束后,贝玛特人多次恳求教会兑现承诺,并将他们编入正规部署,但是教会对他们的忠诚度怀有芥蒂,对收编一事一拖再拖。到后来,贝玛特人看穿了教会的意思,索性在被战火毁坏的特古宾斯城中定居下来,从此不再与教会发生往来。

    教会一直把贝玛特人当成鸡肋,教会中不同流派对贝玛特人的态度也有明显的分歧,有人建议出兵剿灭他们以绝后患,也有人认为贝玛特人的存在并不是教会的威胁,反而会对诺迪雅的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,还有人认为贝玛特人向来骁勇善战,剿灭他们需要投入太多的资源,还不如听之任之,到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。

    这种矛盾使得教会对贝玛特人的政策悬而未决,贝玛特人也就在这种矛盾的夹缝中延续到了今天。

    在顺利通过新兵考核之后,凯文请求赫拉克把他编入瑞金斯的中队,赫拉克也正有此意,于是凯文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瑞金斯的部下,在瑞金斯敲定任务人选时,凯文软磨硬泡了半天,才争取到一同前往的机会。

    这是凯文第一次踏上旧都市的土地。

    虽然旧都市与诺迪雅仅仅隔着一条地下通道,但是凯文从小就被卡斯特灌输了一个想法,认为旧都市是坏人聚居的地方,那里住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所以凯文压根就没有去旧都市猎奇的念头。他的玩伴们大都也接受过这种说教,谁也不愿冒这个险,因而凯文对旧都市的模样没有一点概念。

    如今身临其境,凯文真切地感受到满目的沧桑、残破和凄凉,相比之下,在他心中平庸无奇的诺迪雅,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间仙境。

    从地下通道出口到贝玛特人居住的旧都市中心城区之间,有很大一片区域几乎无人居住。这里的建筑,虽然还可以依稀看出原来的轮廓,但是残缺的屋角,断落的屋梁,乌黑的窗洞和长满青苔的石墙,无不弥漫着腐朽的气息,若不是建筑间疯长着不知名的植物,掩盖了战争留下的漆黑伤痕,那种沉重的创伤只怕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这种历史遗留下来的残酷不仅能给人类以震撼,就连鸟雀也能感知,在这里,有足够的植物覆盖,而且无人滋扰,但是很难看见鸟雀的身影,也听不见它们悦耳的鸣叫,偶尔能够见到的活物除了老鼠,就只剩下行踪不定的野猫和野狗。

    凯文等人途经的路线原来是一条宽敞平坦的大道,如今却被散落零乱的砖石、破碎朽蚀的木块以及烘臭恶心的垃圾占据,虽然商队从中清理出一条足够通行的小道,但这条小道遍布着泥泞和水洼,让凯文从心底涌出一股嫌弃的感觉。

    好在进入旧都市中心城区后,情况大有改观,喧闹的商贩和来来往往的人群,把这里营造成了一个热闹的集市。

    这里的建筑看上去仍然破旧,但它们得到了尽可能的修缮,至少可以从中看出鼎盛时期的影子,至少不会让人感觉到悲凉和凄惨。街道上也相对干净了许多,尽管在街道的两旁还堆积着瓦砾,好歹那些臭烘烘的垃圾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警备团的到来,给大街上的人们带来了不安,热闹的集市逐渐安静下来,人们停下各自的事情驻足观望,盯着士兵们在集市中穿行。

    凯文很不习惯被人这样注视,不管是那些面目狰狞的男人,衣着肮脏的女人,还是脸上挂着鼻涕的小孩,从他们的眼光中射出的都是鄙夷、嘲弄、怨恨甚至挑衅。

    凯文清楚这些人敌视警备团的原因,也知道他们除了用眼神表达心情,并不敢用行动进行公然挑衅,但他就是无法摆脱这种注视,更不敢去迎接这种目光,他觉得这些眼光就像无数冰冷的锥子,肆无忌惮地扎进他的后背,让他感觉到沉重的压抑和浑身的难受,他只能低着头,跟着队友们一声不吭地匆匆前行。

    商会会长跟瑞金斯打过交道,对警备团一行人倒是很客气。他恭敬地把瑞金斯让进客厅,请瑞金斯坐下后立刻端上了一杯热咖啡,然后在一旁坐下,侧着身子问道:“不知阁下今天专程前来,有何贵干?”

    瑞金斯道:“今天过来,是奉赫拉克团长之命,向会长您打听一件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团长大人有差遣,只管派人来通传一声就行了,怎么好意思劳烦阁下亲自跑一趟呢。”

    瑞金斯懒得理睬会长的惺惺作态,直言道:“我就是跑腿办事的,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。”

    会长尴尬地陪笑了两声:“不知团长大人想要打听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“请问会长,商会这段时间是否安排了人手到诺迪雅码头取货。”

    “有的,我两天前就派了四辆马车,十几个苦力去了诺迪雅。商会有一批货从海上过来,按理说前两天就应该到了。阁下这么问,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“也没出什么大事。”瑞金斯搬出早就想好的台词不紧不慢地说道,“前些日子海上起了大风,那些货船延误了时间,造成了码头上等货的商队聚留。昨天夜里,港口附近的“浪船”酒馆里有两伙人酒后闹事,不仅砸坏了酒馆,还伤了几个人。我们把这两伙人都抓了起来,经过审问,有人说是您的手下,所以我今天特地过来核实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蠢货。”会长低声骂了一句,忙向瑞金斯赔礼道歉,“那个斯通就是一个蠢货,好酒贪杯而且还不停劝阻,一喝酒就会喝醉,一喝醉就要闹事,如果不是看他做事还算靠谱,我早就开除他了。这次出门前我还特意提醒他不能喝酒,可他还是闹出这么大的事来,真是对不起,给阁下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会长边说边关注着瑞金斯的表情变化,他见瑞金斯并没有怪罪的意思,这才稍许安下心来问道:“还想请问阁下,他们伤得厉害么?”

    “都是些皮外伤,倒也没有大碍。只是这些人在诺迪雅闹事,团长很不高兴,他有意杀鸡儆猴,也希望会长能够严加管束手下的人,团长说了,不想再有下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当然。”会长冲着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,那人点头退了下去,会长继续对瑞金斯说道,“这件事情不能让团长大人和阁下为难,我们商会定当妥善处理,保证不会再惹祸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刚才退下去的那人捧着一个小箱子上来,会长当着瑞金斯的面把箱盖打开了一条缝,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金币。他轻声对瑞金斯说:“劳烦阁下帮忙请医生治疗一下双方的伤员,并给酒馆做一些赔偿,同时也恳请阁下在团长大人面前多说几句好话,求团长大人高抬贵手,尽早放了那帮蠢材。”

    瑞金斯瞟了一眼箱子中的金币,心想请医生和赔偿损失远远用不了这么些钱,这个会长用意太过明显。瑞金斯决定先收下这笔钱,这样就可以让会长放松警惕,对后续的问题不至于起太大的疑心。

    想到这,瑞金斯冲会长致礼道:“会长您这是太客气了,善后的事情我会替会长办好的,您就放心吧。至于您的手下,我回去就向团长求情,教训完之后应该就可以放了。”说完示意站在一旁的凯文接过钱箱。

    会长会心一笑:“那就多谢阁下了。”

    瑞金斯陪着笑了几声,然后略微收敛了些,正色道:“我这还有一事得请教一下会长。”

    “阁下尽管问就是了,我定当如实相告。”

    “昨天警备团在拘捕他们的时候,有两三个人趁乱跑了。您也知道这种行为属于拒捕,罪名可不小啊,如果被抓到是要坐牢的。在审讯过程中,您手下的那个斯通说他们总共只有十几个人,逃跑的人不是他们一伙的。所以我想请教会长,您究竟派了多少人到诺迪雅去?”

    “十三人,加上斯通一共十三人。”会长知道不管逃跑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手下,只要现在能说清楚,就不会受到牵连,毕竟瑞金斯已经收了钱,这个面子多少是会留下的。

    瑞金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。十三人!会长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的数字一定不会有假,也就是说商队之中还有人活着的推论就无法成立,除非另外有人跟着商队进入了地下通道,可这人是谁?又该从哪里寻找这个人的线索?

    会长见瑞金斯脸上阴晴不定,猜想他会不会嫌钱少,刚准备示意手下再去拿些钱来,却被瑞金斯拉住:“会长,照您给的这个人数,那些人应该跟您没有关系了,这件事您不用放在心上,我还有其他任务在身,就先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会长舒了口气,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,他赶忙起身把瑞金斯等人送到门外,又说了一通客套话才目送瑞金斯离开。

    一行人离开商会后,便直奔贝玛特人首领扎卡的驻地。

    扎卡的老巢设在旧都市的中心教堂。这座教堂曾经是特古宾斯的标志性建筑,也是特古宾斯战役中坚守到最后的要塞,这里被毁坏的程度远比其他地方要厉害得多,但是扎卡就是看中了这座教堂的地理位置以及它的象征意义,硬是花了大价钱对它进行了重建。翻修之后的教堂虽然不如之前华丽,但在很大程度上还原了曾经的雄伟壮观。

    刚进教堂前院的大门,凯文就感觉眼睛不够使唤了。

    这座教堂建筑结构的复杂,建筑风格的独特,是凯文从来没有见过的,庭院正中的石雕,四周的拱形回廊,错落别致的碉楼,还有那高低不一锥形尖顶,把凯文的眼光完全吸引住,他几乎没去留意周围众多贝玛特人守卫的表情,直到身旁的战友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,他才意识到周围的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。

    道路两侧、屋檐下、环廊里,到处站着全副武装的守卫。

    这些贝玛特人战士的着装与警备团有着明显的区别,他们的上身几乎裸露着,只有两条宽厚的皮带绕过肩头,在前胸和后背交叉,刻意将胳膊和胸部的肌肉展露出来。他们下身穿着棕黑色的皮质长裤,配着一双中筒的皮靴,手中不是环抱着一柄大刀,就是扛着一扇长斧,加上冷漠凶残的面容、仇怨藐视的目光,震慑得凯文呼吸加速心跳加快。

    凯文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剑柄上,他环顾了一下身边的战友,发现大家除了神色凝重,并没有流露出担心害怕的表情,凯文稍觉宽心,松开了剑柄,跟随着队伍迈进了教堂。

    教堂的祈祷大厅被贝玛特人改造成了一个硕大的议事厅,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足以坐下二十余人的长桌,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酒杯、餐盘等各种器皿,还有一些东倒西歪的破旧烛台,四周玻璃窗户上的彩色玻璃所剩无几,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兽皮和布料,在大厅中营造出一种昏暗恐怖的气氛。

    大厅中靠墙站着数十名杀气腾腾的守卫,而在长桌的最远端坐着一人,怀揣着双手冷漠地看着瑞金斯等人走到长桌的对面。

    此人正是贝玛特人的首领扎卡。虽然大厅里光线不强,但他那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仍旧惹人注目,一道明显的深黑色疤痕从那颗不大的左眼眼角一直割到下巴,使得本已凶恶的面容凭空增添了血腥。

    看着扎卡的模样,凯文的心里直发毛,双手掌心不受控制地渗出了汗水。

    瑞金斯见扎卡如此傲慢,心中不免恼火,但他知道此番前来的目的,也清楚现在身处贝玛特人的核心区域,双方力量悬殊,万一发生冲突,己方只怕吃亏更多,所以他把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,略微冲着扎卡行了个礼,朗声说道:“扎卡首领,我受赫拉克团长之托,特来拜访。”

    扎卡任然深陷在座椅当中,懒懒地回了一句:“团长好意,扎卡心领了,阁下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扎卡的闭门羹令瑞金斯更加恼怒,他强迫自己冷静,回头让手下把刚收到的贿金呈了上来,当着扎卡的面打开了箱盖:“扎卡首领,我们团长为了感谢你多年来对诺迪雅的帮衬,特地准备了一点心意,还望扎卡首领笑纳。”

    贝玛特人不善农耕,以前盘踞山林时以狩猎为主,而今则以贸易为主,只不过因为旧都市的沉沦,他们的贸易并不繁盛,所以一直以来生活得比较拮据。

    瑞金斯拿出的金币确实让扎卡心动了一下,但他并不愚蠢,料定警备团此举包含有其他用意,所以他把微欠的身体又缩回了椅子当中:“扎卡不明白阁下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扎卡首领,这么多年以来,诺迪雅与旧都市之间相安无事,这多亏了首领对手下管教有方。赫拉克团长从未因为双方的矛盾伤过脑筋,所以想对首领表示感谢,还请首领继续保持双方的稳定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来……”瑞金斯原意是想奉承扎卡几句,等他放松戒备之后再慢慢套话,可没曾想扎卡的思维跟常人不同,他酸中带狠地对瑞金斯说道,“这么说来,你们的团长怀疑我在暗地里搞鬼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这个意思……”瑞金斯没想到扎卡能从一句话的反面去考虑问题,他试图纠正,却被扎卡打断了:“不是这个意思?警备团跟贝玛特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,也从来没有往来,今天送来这么多金币,不就是想说,我们在暗地里搞事情,今天把钱收了以后就别再乱来了!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思?”说着,扎卡拍案而起,把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。

    见扎卡发怒,四周的守卫闻风而动,齐刷刷地向前逼了几步,举起武器把警备团的士兵们包围在当中。

    凯文虽然经过了训练,也经历过杀狼的磨难,但这种阵势他从未见过,他见扎卡的守卫逼上前来,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。

    警备团的士兵们齐刷刷的亮出了兵器,瑞金斯见势不妙,赶忙大吼一声:“住手!”抬手把身旁士兵的长剑按了下来,冲着扎卡大声喝道:“扎卡,你竟敢对教会如此无礼!”

    现场气氛剑拔弩张,凯文紧张得都快喘不过气来。这个时候,凯文忽然想到了死,想到了很快就有可能被乱刀砍成碎片,他忍不住浑身开始抖动,握着长剑的手也哆嗦起来。

    他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战友,见他们也是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,但是他们并没有半分的退缩。他再次想起了哈里说过的:“当对手强大时,只有冷静和勇气才是战胜对手的最好武器。”这句话,竟成为了他努力克制、保持冷静的法宝。

    眼看一场战斗难以避免,警备团一行人还能全身而退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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